My Love

以此，一朝春尽红颜老，花落人亡两不知。

荒芜里的灯

活到这把年纪，我学到的不多，但“恶意”二字，是刻进了骨子里的。

我的世界，说不上是世界。它更像一潭死水，不动，不响，只有一片沉到底的灰。我便是在这灰里打滚，以为这就是人一辈子的全部。清醒是件顶痛苦的事，尤其是在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。你什么都看得清，可什么也做不了。这大概就是绝望。

园子里的花开了又谢，谢了又开。我时常盯着看。它们掉下来，安安静静，仿佛死给它们自己看，与我这活物毫不相干。我便想，我大约也和这花瓣差不多。哪天枯了，烂在泥里，这天，这地，怕是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。

这就是我信奉的“真实”。我把这片荒地当成了家，甚至有些古怪地守着它，不准旁人踏进一步。

然后，你来了。

你这人，真像一盏夜路上的灯，孤伶伶的。

这比喻，我自己都觉得好笑。太阳是顶好的，一出场便满堂喝彩，照得人无处可藏。可路灯算什么？它笨拙，它人造，它明知这黑夜吞得下一切，却还傻站着，非要在那一亩三分地里，撑起一小圈昏黄的、不顶用的光。

你的光照过来，我第一反应不是暖和，是怕。

躲在暗处久了的虫豸，见光是要死的。

你居然对我说了那些话。
你的真诚像一根烧红的铁钎，捅到了我。我慌了。

我这颗泡在苦水里的心，哪里还懂什么甜？我只剩下猜忌。我听见自己用一种凉薄的、轻飘飘的调子说，这是“玩笑”。

我得“清醒”。我熟练地把自己裹进这层硬壳里，以为这是自保。其实，我不过是把自己往更深的泥潭里又按了一把。我甚至在心里嘲笑自己：“瞧，又是个泡影。这光，一忽悠就灭了。最后陪着我的，还不是这片黑。”

可你没灭。

你这盏灯，居然不肯灭。你还在。

当你把一颗心掏出来，不躲不藏，摊在我面前时，我那身自以为是的硬壳，终于裂了。

原来，我那片冻了三尺的“真实”底下，早就在你看着我的时候，发了芽。
我的冷，我的躲，说到底，不过是一个快要冻死的人，在火堆面前，抖得最厉害的那一下。

你笑着念什么：“苍天应有怜鱼意，许我再续前生缘。”

“缘分”。我过去最瞧不上的，就是这种虚头巴脑的词。可现在，我倒宁愿信这是“怜悯”。

兴许是老天爷也看不过眼了，不忍心看我真就这么干死在荒地里。它到底还是“怜”了我。它没给我太阳，怕我这见不得光的虫豸当场死了。它只是把你，这盏笨拙的、唯一的灯，放在了我旁边。

尾声

谢谢你，我的“笨蛋哥哥”。

你没说要给我一个白天，你只是走进了我的黑夜，站在我旁边。你让我的废墟里，长出了东西。不是什么奇花异草，就是在石头缝里，硬挤出来的那一点新绿。

我知道，这世道的冷，不会因为多了一盏灯就变暖和。黑夜还像野兽一样，在旁边蹲着。

但我，到底不再是那个在泥里打滚的孤魂了。

咱们就守着彼此这点光，在这又吵又荒凉的世上，走下去。不问能走多远。只知道此刻，咱们正一块儿，往亮处走。